熊兒，今天星期五

16


「學妹！」


他在走廊追上她，抓住她的手。夜閔用力掙扎想甩掉，無奈自己和學長的力氣實在是天差地遠。


夜閔索性打住，有些懊惱地掉過頭去。「幹嘛來追我？」


「咦？不行嗎？」


「……你該待在無月身邊的。」


「嗯……」楊首依沉思了一會兒，方才尷尬地鬆開她的手。「我怕妳做傻事。」


傻事？也把她看得太不成熟了吧！


「……我不是小孩了。」


「還說，妳這不是在虐待妳的腳嗎？跑得像後面有人追殺似的。」


「本來就是。學長你先回去啦！」


首依淡淡一笑。「妳剛才罵我耶！向妳討個抱歉不行？」


夜閔坐上一旁的彩色塑膠椅，白了他一眼。「好啦，對不起。」


「那麼……既然妳對我感到抱歉，我應該有資格了解一下梁小姐的無名火吧？」


他提到剛才的事了。夜閔冷眼掃過他，並沒有打算回答。


「妳不說？」


「……」


「傾聽者要走了喔？」


「……」


首依摸摸鼻子，打算走回無月的病房。既然她沒什麼要發洩的心情，他應該就可以回去看無月了吧。


「…你真的要聽？」


他打住，夜閔略為虛弱的疑問飄飄來到他身旁。


「當然。」首依笑。


下雨了……灰濛濛的烏雲強佔了整片天空，天空嗚嗚地哭泣著，眼淚們一溜煙地躲進風的懷抱中，半晌，天空依然是哇哇地掉眼淚。


「我在高二分組時遇見無月和若昔。我一開始知道若昔喜歡她的時候，不怎麼支持，總是替無月擋掉他，因為他太吵了。」


「那無月怎麼說？」首依問。


「她沒說什麼，」夜閔望了無月的病房一眼。「可是若昔一直沒放棄，常趁我不注意時關心無月，偶爾和她一起放學。我是過了好幾個月後才知道他們一起長大，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。這樣看起來我像是拆散人家的程咬金吧？所以我不再擋著若昔，讓他去照顧她。」


首依若有所思地點個頭，讓夜閔繼續說下去：


「若昔一直很照顧她，但是我覺得無月不夠珍惜，這就是我生氣的原因。」


「學妹……」他恍然大悟地凝視夜閔，換得她一臉的莫名：


「妳該不會……喜歡若昔吧？」


雨滴在屋簷上跳舞的聲音變大了，不知道是因為雨勢增強，還是此時的靜默與外頭的熱鬧形成對比？


「……學長，你數學很好嗎？」夜閔輕聲問，語氣中還帶點無力。


 「不好。」他老實回答，納悶起學妹怎麼關心起他的學業來了？


夜閔淡淡一笑，語氣仍透著一些些無奈。「我有喜歡的人了，但不是若昔。」


首依疑惑地望她，得不到答案，然後也漾出一抹笑意。


 「那人也該惜福了。」


果然啊……學長的數理是真的不太好。


「現在怎麼辦？妳要回去道歉嗎？」話鋒一轉，她的頭又開始痛了。


「嗯。」


＊


「你醒了？」


「嗯，無月呢？」六月七日的上午，他第一次睜開眼睛，發現自己的所在處，這才憶起了幾天前的意外。


「還沒醒。」


「她沒事吧？」無月體弱多病的，就算他當了肉墊，她也不見得沒事。


「看起來沒事。」夜閔無所謂地聳聳肩，「怎麼，才幾天沒見就這麼想她？」


若昔苦笑。「沒辦法，以後要再見也難了，不是嗎？」


夜閔輕嘆一口氣。「你哪時要出發？」


「明天吧。」


「這麼趕？」


「嗯。」他若有所思道。「得在這兩天動身才行。」


「為什麼？」


「早就預定好了啊！況且，這次的意外又拖了好幾天。」


夜閔銳利的眼神盯著他看，而他則渾身不自在：「什麼？」


「丟下無月，一聲不吭就離開？我真是錯看你了。」


若昔不禁面露為難，似是不捨，又似掙扎。「抱歉，夜閔，我想拜託妳一件事。」


她斜眼看他，詢問似的揚揚眉。


「替我說個謊，對無月。」


「……只對她？」


「嗯。告訴她……我去逝了。」


夜閔詫異地睜大眼，這是何等的打擊啊！無月受得了嗎？


他含著笑，恢復精神的瞳孔中，彷彿有著比海洋要深的三度空間，閃閃發亮。


「如果……她對我真的沒感覺，忘掉我應該不需要太多時間，也省得妳解釋半天。無月她啊……只要給她一點時間，會自己痊癒的。就當作是一個很要好的朋友離開了一樣吧。」


「……如果有呢？」


若昔怔怔，不很明白地打量夜閔，就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麼。


「如果她喜歡你，怎麼辦？」


「……」


他伸手碰碰窗邊種著的花草，夜閔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

「…我沒有想過。」半晌，若昔對著小花的花瓣漾起孩童般的笑容，燦爛，卻也遙遠。


「你離開後，你的傷怎麼辦？」


「到了國外會再休養一陣子，不要緊的。」


「488病房的駱璽先生呼吸困難，快叫醫生來！他的血壓在下降！！」幾個醫護人員大呼小叫著從病房外跑過去。夜閔回頭看了一下，又對若昔笑了笑。


「有人跟你的名字很像呢！」


「是啊。」他也微笑，接著又輕輕嘆息：


「那無月的話……我能託妳多照顧她嗎？」


「用不著你說，我和她本來就是朋友。」


「加上我這份，會不會給妳太大壓力？」


「有點。」夜閔暗示性地淡笑，表示妥協。


若昔會心一笑，心中放下一塊大石子。「拜託妳了。」


這謊……她不算有說，只說了「若昔走了」，無月就誤會得一踏糊塗。算了！既來之，則安之，就先這樣吧！對不起囉，若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