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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


夜閔,妳有看到無月嗎?


已經十一點了,還不見無月回營區,天色那麼暗,連月亮都被遮住了,要是無月不小心踏空跌到不知名的山谷之下
……小草越想越慌。


……她還沒回來?」夜閔張望了一會兒。


「還沒
……


「若昔呢?」


「去找無月了吧。」說話的人是楊首依,他看上去並不擔心,而他來的本意是提醒她們倆該是就寢的時間了,不該在此逗留。


「你怎麼知道?」夜閔瞟了首依一眼,狐疑起他一派的輕鬆。


他輕輕笑一笑,聳聳肩:「直覺吧!」


夜閔調開視線,不自然的眼神不禁教他心生好奇,蹙起眉望著她。小草打趣地觀察著,然後輕輕一笑,不被人察覺。





無月怕黑,應該不可能在林子裡亂逛才對。


……會在哪裡呢?


若昔快速奔過一棵棵樹木,卻還是沒看見人影,心急如焚。


剛才說了那些話
……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了,難道就不能再宛轉一點嗎?回想起來,連若昔自己都很難承擔那些話了,何況是無月?


而她又是這麼容易受傷的人,該死,他恨死說話不經大腦的自己了。


一陣風徐徐吹過,帶走了遮擋月亮的那層薄紗。隱隱約約,他似乎看見了。那一縷熟悉的背影和她微微顫動的輪廓。


無月。」


若昔輕輕靠近,而那躲在樹幹之後的人震了一下,不語。


「剛才
……對不起。」


無月還是不說話,使他不禁納悶起來。這
……有需要這麼生氣嗎?


「無月,妳還在生氣?」


「無月!我跟妳說喔!」


幾年前,某一個冬季的夜晚,因為阿姨加班,姨丈又出差,無月於是受邀和若昔一家人一起吃飯。外面颳著微微冷風,帶上一件厚外套,若昔拉著無月要「散步」。在母親殷殷的提醒下才出門。那晚,天上的星星奪目耀眼,像伸手便能摘取的鑽石。


什麼?」


「我下禮拜要出國。」


「幹嘛告訴我?」


「咦?」若昔反到不解地望她:「可是我覺得應該要讓妳知道。」


「你出國與否都不關我的事。」


「是喔
……」他有些失望地移開視線。「其實有時候妳一個人獨處,總會顯得很……我不知道該怎麼說,要妳一個人在那裡,我倒寧願在妳身邊。」


「那是寂寞。」無月坐上長椅,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成熟,即使她才剛要升上高一。


「寂寞?」


天氣似乎更冷了,若昔打了個哆索,「寂寞」這個字眼,讓他第一次觸見她眼神中的淡漠,而非語氣上的。


……我知道了。」


無月不解地抬頭看他。


若昔望著她,灼熱的眼神瞬間溶化了她的冰寒。無月不太適應地閃躲,他堅定而煦暖的聲音在冷風中顯得特別清晰:


「我會回來,很快就回來,不會讓妳寂寞的。」


他說完便將無月拉起來,不顧一切地開始奔跑,速度快得無月的腳幾乎無法配合。她驚呼著,迎面而來的冷風讓她第一次體驗到超越自己,完全依賴人的感覺。


天氣很冷,不知道是跑步的關係還是什麼,她卻覺得好溫暖。他是她第一個遇到,像太陽般溫暖的人。


兩星期後,若昔一回家就直接奔到無月家門前,和她分享旅途中的所見所聞。


從那之後,他們似乎變得更熟,只要有事,一定先告訴對方。


然而什麼時候開始,她已經不是那個最了解若昔的人了呢?


「無月
……


「若昔,我是誰?」驀然拋出此問題,無月沒有抬頭,只是輕聲問。他被她的問題弄糊塗了,怔了一怔。「妳是無月啊!」


「無月啊
……」她喃喃自語。若昔有些擔心,她不會失憶了吧?


「我是
……若昔最了解的冷無月吧?」


「嗯!」


「可是
……」她停了停,一抹哀戚的笑浮現在她終於凝視他的那雙眼。「無月卻不了解若昔呢!」


他本能地傻住。


無月知道他要移民的事了?她怎麼會知道?不可能啊!


冷笑一聲,又像自嘲,她無神地望向前方。無月似乎聽見了,他的驚慌和內心的自白,那呼之欲出的愧疚。


「無月,抱歉——」


「別說。」無月淡然打斷他。「別跟我道歉。」

「......」


「哈啾!」


突然風一吹,她很沒出息地打了個噴嚏,敗倒在這陣風之中。真是的,這樣生氣又沒什麼感覺了。

 



無月抿起唇,不發一語。若昔也不說話,打量她看似不堪一擊的薄外套,逕自卸下自己的披到她肩上。他溫暖的體溫迅速趨走無月的寒意,也成功地逼出她努力收好的眼淚


「真的不會回來了
……?」她問,眼淚的重量再也無法被負荷,悄然滑落。


「嗯
……」


這一天,終於還是來了啊
……無月一向最害怕的,若昔的告別。只是沒想到比她所猜測的要早得多。


她又打了個寒顫,看來
……她又要感冒了。若昔握起她的手搓揉,試圖讓她保持足夠的體溫,但無月輕輕揮開他的手,而他,在月光下終於發現無月晶亮的眼淚,耀眼卻又令人痛心。


「夠了
……」她站起身,後退。既然都要走,現在為什麼還要讓她享受這種溫暖?以後找不到了,那她該怎麼辦?


後退,離懸崖就這麼一步。


「小心懸崖,把手給我——」


「夠了!你不要再靠近,不要再
……」她聽不見若昔說的話,前一秒還像個孩子似地抹去眼淚,哭著,下一秒卻踩空,無月的聲音就這麼消聲匿跡。


「無月——!」


他衝到她前面想把她拉近,但是晚了,兩個人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垂直降落。


那一晚的疾風吹拂在無月的臉上,她好懷念。這種感覺就像穿越了時空,扭轉了次元的空間,在闔眼之前,她發現自己被若昔抱著,然後峭壁之下是深不可測,彷彿要吞噬人的黑暗
……


我會回來,很快就回來,不會讓妳寂寞的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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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熊兒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