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兒，今天星期五

 

居然找到四年前寫的短篇小說筆觸比較沉重，想法很單純。現在喜歡寫人，喜歡寫青春的故事。

這是老化的症狀嗎......

看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痕跡，真的有點感動。

【Mini！微小說。】樹的獨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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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年的某天，我從堅硬的環境裡掙出一個小洞。從最上端的一道光線刺激了眼睛，光芒帶點溫柔地把我喚醒。

仰望了一會，一抹亮藍色高高地平塗在遠處，在好上面、好上面的地方。

身邊是依然沉寂的荒蕪，似乎，我醒來得太早。

為了觸及那令我初初感動的舒藍，白日裡我吸著二氧，夜晚中呼吸氧氣，從最最頂端的金黃球體得到了好多養分。不久，同伴們開始出現，看著一如最初的陌生眼神，我笑；然而，畢竟是同類，我毫不避諱地把生存的方法教予他們。

我們彼此交談，談這談那，時間對我們不重要。

眼前的荒蕪在我們的交談中起了變化，慢慢地──

我有時會看見一隻動物──或灰黑或鵝黃，用牠魁梧的肢體和四條腿幾分吃力地拉著身後重重的箱子，箱子上還裝有四個圓圓的東西哩！然後身旁會待著另一種動物，牠只有兩隻腳。兩隻腳的動物不馱東西，卻用長在脖子下面的其中一隻腳拿著東西揮向四隻腳的動物－－劈啪地一聲，駝東西的就會走得比較快。

後有耳聞，駝東西的動物叫做「牛」，兩隻腳長在脖子下面的動物叫做「人」。

那時，每天黃昏都固定有幾個白頭髮品種的人坐在我的陰影下，細細交談。或大笑、或鬱悶、或情緒激昂地談論著什麼。這時，我和朋友們也沒閑著，聽著從城市過來的鳥兒捎給我們的訊息。他們是旅行者，所見所聞十分廣泛，有時聽到有趣的事情時，渾身的顫抖會讓陰影下的人們稍微停頓交談。

這樣的生活很安靜。直到第一次有隻只有兩個輪子當腳的「金屬牛」從我眼前呼嘯而過。那東西更詭異了，那腳竟然長個一前一後的，不知道怎麼走路？

這樣的生活過很久，時間在我們之間的交談中漸漸滑走。

眼前的黃土街道有天莫名地被一層烏溜溜的東西覆蓋了住，那天，幾隻不知道吃什麼維生的「金屬牛」發出了好大的噪音，嚇得我們連動也不敢動一下。

旅行者們說，城市是神奇的地方，缺點就是要躲躲藏藏，不然會被金屬牛──他們是這麼說的──壓得扁扁的。

我們不會被壓得扁扁的，但也不知有何益處。

人越來越多了，慢慢地我發現原來人有這麼多品種──就髮色而言。

越來越多人喜歡坐在金屬牛上跑來跑去，笑得好燦爛。但我也見過金屬牛不跑的狀況──是餓了吧，飢餓會使心情煩躁。牛大發脾氣地把人甩到黑黑的路上，自個兒動也不動。人，有的人認命地爬起來，帶著金屬牛走了；有的好像在嘔氣一樣，學金屬牛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，直到來了另一隻白色的牛帶走了他。

旅行者們說，城市已經太擁擠了，我們這裡可能會變得有點複雜。

──複雜？

沒關係，看著人活動好像也有點樂趣。

我一路看著這裡從荒蕪，緩慢地蛻變成嘈雜的市區。

進出這條街的開始不再只有白髮的人類，有黑髮、黃髮、金髮甚至紅髮的人在這裡蓋起了住處，斜對面的稻田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座斑斕的樓。

一天夜晚，我在劇烈的晃動中驚醒，發現大量的人都站在黑黑的道路上，樓倒了，電線桿也斜得東倒西歪。人們的臉上寫滿驚恐，面頰掛滿了淚。地面的晃動還沒停止，我發現，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，每過一會兒，從各處傳來的轟隆聲就直朝這裡奔來。看著辛辛苦苦搭建好的樓垮了，我也覺得好可惜，這樣的話，他們要住哪裡－－？

我看著人們用自己的力量重建家園，一種說不出的激動不斷湧上心頭。

旅行者們說，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來到這裡。

－－為什麼？

他們說，這一區的夥伴只剩下我們了。再不遷，家園遲早會被破壞。

這裡就要沒有棲息地了，留下何益之有？

不用擔心，我們是旅行者，一定有地方棲息的。他們安慰著我們。

然後，他們像風似地離開了，頭也不回。

終於，人們站在我的陰影下談論的不是政治、八卦、家務，他們決定－－以我們為籌碼，送往城市。

同伴們都哭了，他們不要適應新環境。

也許會死，有的這麼告訴我。

我只是笑，揚首。最最上層的藍色，我還未觸及，就快了、就快了－－

我沒有心，不會悲傷、亦不懂依依之情。我望著這裡這麼久了，從開始，經過不同階段的興衰，有的也只是莫名的成就感吧？

我們的存在這麼渺小，當我們離開了，會不會有人記得這些年來這條路上的守護者呢？

照映在最頂端的金色球體叫做太陽，天黑時會變成白色。

假如我的生命還沒結束，我要用剩下的時間用力地企及那抹藍－－不知道黃色的太陽摸起來，是不是像感覺起來一樣暖暖的？那白色的太陽就冰冰的囉？

假如迎接我的是死亡，我要用剩餘的幾天更努力地長高，至少試試能不能摸摸看天空的藍料。至少讓人們在我的陰影下多待些時候，讓我的身體使他們再涼快一些時候。

至少－－

「這裡以前有樹呀！真的啦！好大一棵呢。」

有人會這麼說，百年的光陰就不算什麼。

BY 熊兒。2011。04。03。